孤筇

一柄手杖,谓独自步行。

[德哈德] Snow Fog-01

注:本文有原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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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简陋的酒馆伫立在戈德里克山谷附近某座不知名山峰的脚下。它的墙壁似乎是由松木板搭建而成的,室内弥漫着的雪茄烟雾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还有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夕阳刚刚下沉,这里尚且冷清而安静。

哈利坐在酒馆窗户旁的柜台前,凝视着柜台上一杯橙绿相融的鸡尾酒,一手捏着雪茄。屋外的雪反射出白莹莹的光,透过窗户玻璃投射在酒杯上,形成明晃晃的一块斑白,像是要把那杯鸡尾酒点燃。哈利看起来似乎是在专注地观察这杯酒,其实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了斑斓的液体,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你知道……你知道,我根本不想这么做。”

哈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雪茄送到嘴边深一口,然后猛地吐出一口烟。阿尔弗列德一眯眼,咳嗽了几声,挥手驱散那些直朝他喷来的烟雾。

“梅林的胡子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谁会愿意整天窝在一个小破酒馆……”

阿尔弗列德又咳嗽了几声,垮下嘴角,对老友发出不满的质问:“你对我的酒馆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哈利含糊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吸了一口雪茄。

阿尔弗列德急忙抓着凳子往旁边挪开几英寸,以免哈利把烟吐在他脸上。

“我说,”他单肘撑在柜台上,侧着脑袋看着哈利。“我的老伙计,你该考虑回去了。我的酒馆可不养闲人——你已经在这里白吃白住半个月了。”

“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哈利嘟嘟囔囔地说着,身子颓懒地滑下去,像只没骨头的青蛙一样趴在柜台上。

“我不走,你也别想赶我走。”他不耐烦地说。

阿尔弗列德翻个白眼,端起那杯橙橙绿绿的鸡尾酒猛地灌下一大口。钢琴曲还在低低地吟语,像温柔的月光滑过浓稠的黑夜,在酒馆这安静的空气中扯起一丝一线的愁绪。

她本该分在斯莱特林的。哈利的下巴有气无力地搁在冰凉的上了釉的木头桌面上,怔怔地想着。他想起林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据说林在刚入学分院时也经历了和哈利类似的事情——分院帽拿不准她到底该进入斯莱特林还是拉文克劳。

“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哦,是的,近百年来我从未遇见过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分院帽小声说道。

林平静地坐在板凳上,破破烂烂的分院帽遮住了她半张脸,但她露在外面的嘴唇分毫未动。

“你应该到拉文克劳去,那里有属于你的智慧……但是,但是……”分院帽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听上去似乎很是为难,迟迟不肯说出后半句话。

“什么?”林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

“——它说那强盛的野心和超人的天赋就蛰伏在我的体内,和你一样,哈利。”林微微一笑,对哈利说。

哈利和林漫步在黑湖边绿茵茵的草地上,湖面倒映着他俩的侧影,一片叶子慢悠悠落在上面,漾开一圈淡淡的波纹。

哈利看着林乌黑的眼睛,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后来呢?后来你说了什么?”哈利追问道。

林说,“于是我请求分班帽把我分到拉文克劳。”

“噢……这真不错。分班帽向来会尊重学生自己的选择,我知道的。那么——那么为什么你选择了拉文克劳呢?”哈利觉得嗓子眼畅通起来,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觉得,在拉文克劳,我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林的目光从哈利脸上移开,投向远方隐约起伏的山脉线。

“不管怎样,总比斯莱特林好。”哈利嘟囔着说了一句。

林忽然转过头来,沉静的黑眼睛紧紧盯着他。“你认为斯莱特林错在哪里?”

没等哈利搭话,她又自顾自接着说道:“斯莱特林以外的学院,似乎都对斯莱特林有某种偏见,或许是因为斯莱特林的学生对于人际关系处理得一塌糊涂——他们的性格总是那样刻薄自大,而且自私,叫人喜欢不起来。”

“斯莱特林太邪恶了,他们比其他任何一个学院与黑魔法的接触都要密切。”哈利皱起眉头,说道。

“噢……说到这儿,哈利,我不认为黑魔法有什么不好。”

哈利的眉头松开,紧接着又震惊地扬起。

“你说什么?”

“简单地说,我想,关于黑魔法,人们同样有一种偏见。它本身没什么邪恶之处,邪恶的只是自古以来利用它而牟取私利的黑巫师罢了。”林说。

“说实话,我并不排斥当初分院帽把我分到斯莱特林,只是我认为拉文克劳更适合我罢了。”

哈利还要说什么,林却似乎不想再多谈,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钟楼,说:“快要上课了,我们回去吧,哈利。”


哈利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林第一次表现出她亲近黑魔法的征兆。

林的音容在他脑中隐绰浮现,哈利感到愈发烦躁,猛地甩甩脑袋,抓过阿尔弗列德没喝完的鸡尾酒灌下一大口,然后随手掷在地上。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阿尔弗列德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哈利。

钢琴的声音忽然上扬了一个调,不比原先的低沉,却反而更显悲哀——像是一只濒死的水鸟在殒没前向着天边的火烧残云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这声音刺激得哈利打个激灵,一下子坐起来,茫然地睁着绿眼睛。看见阿尔弗列德的怒容,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两枚金加隆“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阿尔弗列德立刻好脾气地招来店内仅有的一个服务生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走。

钢琴声消失了。但方才曲终时那个调子依然徘徊在哈利脑中。哈利揉了揉太阳穴,辛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穷到连一个在路边演奏手风琴的卖艺者都请不起了。”

阿尔弗列德一边把两枚金加隆塞进口袋,一边心平气和地说:“这可不是酒吧的钢琴师,”他仔细地拉好口袋上的拉链,然后习惯性地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指了指墙角。“我们酒吧有一架三角钢琴,如果有通晓音律的客人,兴致好时会坐在那里弹上几首。”

哈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立在墙角,琴盖还掀开着。门边一抹黑色衣角匆匆掠过。

“那是谁?”他问。

“大概是一个客人。他经常光顾我的酒吧。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噢,想起来了。”

“他叫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找个座位坐下,还是干脆回二楼的房间。

他不太清楚自己对于德拉科到底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对老同学的怀念?曾经的死敌重遇后的尴尬?面对背叛者的愤恨?

似乎都有点,又似乎都不是。

哈利看着坐在墙角弹奏钢琴的德拉科。他套着一件黑色风衣,熟悉的衣摆样式使哈利确认那天匆匆闪过的不知名的琴师就是他。一顶宽沿黑色礼帽遮住德拉科浅金色的头发,他后颈露出的肌肤被昏暗的灯光映衬得十分柔和。

哈利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偶尔歪过身时那双在琴键上跳跃的手。

他无法想象这样的音乐竟然是德拉科·马尔福弹奏的。

弹奏者的技巧说不上多么高超,但曲子很耐听。轻轻的,轻轻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像是抚摸情人般爱抚着琴键,哈利说不清那到底是种什么音乐。这音乐里似乎水汽氤氲,慢慢地聚集又分散,形成一片一片的白雾,在这片雾里,你搞不清伫立在你面前的是伦敦广场上的大本钟还是一棵极其高大的打人柳,你也搞不清面前是人流涌动的街区还是危机暗伏的禁林。

酒馆外正下着雪,让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半空中细密的雪粒让窗外变得雾茫茫一片,还是这钢琴声使人如坠梦中。

哈利恍惚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仿佛迷失在了那雾里。

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向那个角落,在那架钢琴旁边坐了下来。

哈利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坐在离德拉科大约三英尺远的地方。音乐逐渐隐去。

德拉科按下最后一个颤音,转过头看向哈利。

“嗨,晚上好。”

嗨,晚上好。哈利几乎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敌意,也不含一丝示好,语气平淡得像两个泛泛之交的普通朋友相隔数月再见时随意的一句招呼。

德拉科浅灰色的眼睛望着哈利,没有说话。

哈利发现,那场大战在德拉科身上似乎没留下什么,但是却磨灭了他身上原有的某些东西。

在他们还是学生时,每当哈利与德拉科对视,德拉科灰色的眼睛里总闪动着浓浓的轻蔑和恶意。如今德拉科与哈利对视,灰色的瞳仁依然颜色淡淡的,昔日刺眼的恶毒与自大却像被什么东西泡软了,泡化了,剩下一潭深水,依稀可见刻薄的痕迹。

“好久不见,波特。”德拉科终于开口说道。

之后便是一阵略带尴尬的沉默。即使两人曾同窗七年,吵过的架数不计数,哈利也想不出能现在和他聊些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最后哈利实在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决定率先开口。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德拉科反问道,同时讥诮地笑了笑,这让哈利觉得他熟悉的马尔福又回来了。

“大名鼎鼎的傲罗哈利·波特先生竟然出现在这样一家简陋不堪的小酒馆,恐怕更令人匪夷所思吧。”

哈利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招来服务生,点了两杯火焰威士忌,将其中一杯摆在德拉科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啜饮一口。

“毕业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哈利以为德拉科会说“我凭什么告诉你”,谁知对方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可奉告。

哈利耸耸肩,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按照礼数,难道在开口问别人问题之前不应该先把自己的情况说一说吗?”

“那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谁都别说话了。”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倒是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但是很遗憾,我还有事,要先走了。祝你好运,波特。”

他拎起钢琴脚边的一个斑驳的皮箱,整整大衣和礼帽,推开门走出去。

哈利的目光越过对面那杯未被动过的威士忌,看着德拉科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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